动物园里的人


由于经济上的原因,我只能边打工边学习,但打工占去了学习的时间,而学习又占去了打工的时间。难道就没有两全的办法吗?
一天早晨---那个重要的时刻是我一生的转折点,那时我边啃着干面包边看着报纸,报纸的一角有一则招聘启示,报酬丰厚,又正合我意---可以同时打工和学习。第二天我便去应试,凭着大学学历及健康的身体、端正诚实的外表终于从几十人中被选中。现在我已在那个岗位上工作了三个月,渐渐习惯了那儿的工作环境。
早晨八点我准时起床了,八点半提着公文包乘巴士上班。说了半天,还没告诉大家我的工作单位是动物园呢。
九点差八分我到了动物园门口,看门人向我打了声招呼开门让我进去。动物园九点才开门,这会儿园里静悄悄的,不知什么动物发出一记厉叫,老虎狮子们低吼着抱怨了几声,翻个身又沉沉睡去。
我径直走到哺乳动物区,轻轻掏出钥匙打开一扇小门---除了园长和我,别人是开不开这扇门的,所以我可以不受打扰地在这里读书、写论文。我走进房间,从包里拿出工作服换上,用抹布擦擦写字台---房间不是全封闭的,有一面没有墙只有护栏,所以每天都会吹进不少灰尘。房间很简陋,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,但对于我来说已足够了。桌子是靠墙摆着的,它离左边的门有一米,离右边的护栏有两米。桌上有一只闹钟。没有窗,没有墙的那面就是一扇大“窗”了---夏天挺凉爽,不过冬天怪冷的。
九点整,公园开门,第一批游客进来了。
我从包里拿出一本古诗集放在桌子一旁,然后又拿出学习材料认真看起来……
九点半,桌上闹钟响了。我向护栏外一看,已有不少游客。我放下材料,站起身前后左右在室内走了一圈,然后捧起古诗集,随意选了一首大声读了一遍---这就是我的工作,每隔半小时闹钟会催我做一遍,其余时间都归我自己。
在我前后走动时就已经有游客兴奋地鼓起掌来;在朗读时所有人更是紧张地屏住呼吸,一等我读完就欢呼起来,雷鸣般的掌声等我重新坐下来学习时还在继续。刚开始工作时我是不适应在这样喧闹之中学习的,现在已经习惯了。
看到我静下来看书,游客们也逐渐安静下来,他们看着我的侧脸,久久不愿离去---尽管马路上这样的脸比比皆是。
游客中有不少孩子,有的刚学会几个字,为了在大人面前炫耀,他们会把护栏前那块牌子上的字奶声奶气地读出来。不过今天那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倒是真的读得不错,令人赞叹---因为牌子上的字要全认识也不容易,牌子是这样写的:
xx市立动物园 哺乳动物区 灵长目馆
学名:人 属灵长目人科,善于思考,杂食,陆生,除南极洲外各大洲均有分布,并分黄、白、棕、黑等品种。现在所展示的是白种人,雄性,二十五岁(已成年),原产于美国。
该动物具有语言能力,每隔半小时将为游客朗读诗歌。
注意:不得使用闪光灯摄影;不得翻越护栏;不得喂食。违者罚款!

目前一切都令人满意,不是吗?明年的今天我的学业就能大功告成了,而现在打工积蓄下的钱准备买一部跑车,这样就不用每天挤车了。公园收入大增,园长很满意我的工作,他曾对我说等我学成之后欢迎我继续工作下去。啊,美好的未来正等着我呢!

附日记一:
我的“工作室”的右边关着两只非洲大猩猩,他们也有一间相同的小房间,虽然互相看不见,不过我可以听见他们嚎叫,他们也可以听到我念诗。今天两只猩猩厮打起来---一定很精彩,因为我这边的游客们全跑去看了。这时闹钟响了,不过我见护栏前一个人也没有就偷了一次懒,不知怎么被园长知道,扣了我一星期的工资。
日记二:
忽然想到一件事,不禁对我的工作担忧起来。
如果园长想到把园长办公室的一面墙拆掉,换上护栏,那他岂不是可以省下一个人的工资;而我却要告别这个千载难逢的好工作了。幸好园长没有想到,他今天还许诺给我加工资呢!看来那块牌子上写的“人善于思考”这句话也不全面,应该改为:一部分“人”善于思考。
日记三:
今天我去图书馆查资料,路上看到一个老爷爷正给他孙子看照片---那不正是我在工作时的照片吗?
那孩子指着护栏说这是监狱,然后指着照片里的我说那一定是个犯人。爷爷一敲孩子的脑门,笑骂道:“傻瓜,这是那个动物园里的‘人’。”孩子缠着爷爷要马上去动物园看那个“人”,爷爷拗不过他只好答应。忽然老爷爷看到了我,向我挥挥手,问:“今天不上班吗?”我说:“请了一天假。”老爷爷对孩子说:“你看,今天看不着了。”孩子哇一声哭了,老爷爷也急了,我忙安慰这爷孙俩:“不要紧,现在我们园长正顶替着我呢!”

板兰根

九九年三月一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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